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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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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 章

黃翠翠和徐江之間的主要矛盾是“徐江既要錄音筆還要她的命”和她“要錄音筆沒有,要命也不給”之間的矛盾。

但兩人依舊能在徐雷這一支點的平衡下暫時和平相處。

徐雷是典型的心理年齡跟不上生理年齡,一個具有暴戾因子的巨嬰,平日見不到他身邊有年長女性承擔母職,霎時見到黃翠翠這樣忽然出現護他逃命的女人,自然生出一點對強悍成熟女性的追崇心態。

徐江看在眼裏,罵在嘴上。

他調整了一下墜手的24K黃金方戒,在上面的【發】字上摸來蹭去,將陽刻線條盤得油光水滑。身後倆保鏢親信直板板地站著,跟牛頭馬面似的,徐江坐在沙發正中央,不笑不怒,讓人摸不透他在想什麽。

他忽然嗤笑一聲,瞥眼嘀咕一句:“誒呀——我這成天糊弄傻子玩。”

她扶了一下吊在胸前的右臂,那嘴接話才叫快:“令郎是不太機靈,但也不至於被你罵成傻子呀,今天還是他生日呢,待會兒讓他聽見該多傷……”

“黃翠翠,”徐江態度粗暴,不耐煩地捏了一下鼻頭,“你這幾天帶著雷子混,再他媽的瞎打什麽歪主意我把你楔水泥裏沈海。”

“你,你啊你這個人,你跟你兒子,爺倆真像,”她砸吧砸吧舌尖,嘖嘖道,“我可是去保護他的,你這麽暴躁幹什麽?你當初怎麽跟領導講的哇?是不是保證過把我弄死了?這要是讓領導知道我帶著錄音筆成天在京海晃蕩,那他不得……”

徐江暴怒,厚實的手掌一拍桌面,將紫砂壺震得顛了一下:“黃翠翠!你他媽把老子當猴耍!”

她不甘示弱,拍桌揚聲道:“你牛逼你不怕!要是不怕你還封馮大壯的口幹什麽?!”

徐江不吭聲,擡起手臂,甩甩發麻的手掌,眼睛瞇了瞇,問道:“雷子跟你說的?”

他嘴型微動,像是又罵了什麽臟話:“行,都快處成娘倆了。”

徐江這類人發家的途徑無非是護賭庇倡,逞兇鬥狠,最易為心術不正的白道上位者所掌控,他倒是想更進一步,把與趙立冬之間的依附關系變成合作關系,上一次的失手,勢必要用加倍的供奉來平息領導的不悅。

“商量商量吧,你把東西給我,我再給你一筆錢,你夾著尾巴拿錢滾蛋。”

“行啊,”她無視徐江眼底翻騰的殺意,從容拿出錄音筆,說道,“驗貨之前,讓他們倆出去。”

隨著包間門“哢噠”一聲落鎖,播放鍵也“滴答”響動。

她發現黃翠翠真是個端水大師,錄音中不僅有何黎明,其他參與impart的高層跟接受流水席采訪似的,一個個都錄進去了,不堪入耳的聲音響徹包廂,徐江的眉頭越皺越緊,臉黑得像個窩瓜,後槽牙帶動咬肌上下鼓動。

錄音筆虛放在茶幾上,她緊盯徐江動向,在他暴起搶奪之前突然抓回錄音筆,站起身掄圓胳膊將其摔在桌面上,反手拎過靠在沙發邊的棒球棍,拼勁全力朝錄音筆猛砸兩下,金屬零件四散崩飛,紙醉金迷的調笑聲戛然而止。

她將棒球棍抗在肩上,賤兮兮道:“你倒是可以用這個交差。”

徐江眼中血絲浮現,壓著氣,說道:“挑釁我?是吧?”

“哈哈,氣死你。”

“猖婦。”

她抿唇微笑:“哪個chang啊?”

徐江的唇角噙著怒意,難得高級罵人一回:“畜生那個猖。”

“那叫反犬旁,多讀點書吧你!”

這種劍拔弩張的焦灼氣氛,在徐雷莽撞闖進來的那一刻兀然消散。

散得非常迅速,徐江立刻轉變笑臉:“欸!兒砸!朋友都到了沒?”

“爸,”徐雷看了看室內環境,嗅到了危機緊張的味道,“這是怎麽了?”

“沒事沒事,爸跟小黃談點事兒。”徐江雙手放在茶幾上,摸到了木料上的裂紋,笑容又消失了,轉頭瞪著她,“媽的,上好的黃花梨,你賠錢!”

她實誠地鞠躬道歉:“我賠不起。”

“我之前不是給過你十萬嗎?”

“哦,你說的是我救你兒子的賣命錢吧?花光了呀。”

徐江白眼翻上天:“你他媽紙鈔拌硬幣一天吃三頓啊?”

她權當聽不見,把棒球棍上的蝴蝶結挪正,熱情地迎徐雷:“來,生日快樂啊雷子,沒什麽好送的,送你一套棒球裝備!來都進來!給徐公子點個香檳……點個鈣奶塔!”

*

徐江為哄兒子給她的錢當然沒花光,但買□□,買輛方便跑路的車,再搞些雜七雜八的武器日雜,也花去了不少。

當然,貧窮不是她最終繼續選擇在舊廠街落腳的理由,這地方是萬惡之源,千禧年的劇情發源於此,簡直就是個刷劇情點的絕佳區域。

她現在右臂傷著,走路重心微偏,帶著帽子口罩,誰也沒認出來她的身份。菜市的味道難以言喻,菜植的草木氣混合肉類血腥,團團熱流裹挾著油星煙火四處亂竄,憑空比外面熱了兩個度,悶蒸的空氣附在皮膚上,仿佛被一層薄薄的蠟油包裹,她在凝膠一般的菜市中前行,終於來到目的地。

“老板!”她提高嗓門招呼道,“稱條黑魚,給現殺處理不?做幹凈點咯!”

“欸!給的!”

魚檔老板送走了前一位客人,一手舀起缸中水搓掉手上殘留的魚鱗,熱情道:“你選嘛,我先給魚去內臟,之後再稱斤兩好吧!”

“老板生意實在啊,我剛搬到這裏,請問您貴姓?怎麽稱呼?”

“免貴,我姓高。”他一邊和她閑聊,手上忙個不停,“我在這幹了好多年,大家鄰裏,實在點能做長久嘛,嘿嘿。”

現在的高啟強渾身散發著濕漉漉的魚腥味,臉上肉眼可見汗漬青灰,總是搓洗不凈,破爛的二手腰包圍在腰腹間松垮垮的懸著,裏面鼓囊囊都是碎票零錢,配一頭卷曲亂毛和無辜大眼,顯得分外可憐巴巴。

他將掙紮的活魚按在板上,平刀拍暈,利索開膛。隔著口罩,一股悶熱濕腥的味道撲面而來,她索性拉開口罩,專心幹活的高啟強並未擡頭看她,她窮極無聊,想探探他那邊的劇情線。

黃翠翠伸出手指,戳了戳養在矮池裏的扇貝,將它戳得打著旋在水中翻滾,她擡眼狀若無意道:“聽說你在找我啊?”

“啊?”高啟強不明所以,傻乎乎地擡頭笑道,“跟我說話嘛?”

她看著他,不動。

他明明看到了她的臉,卻毫無震驚之色。

什麽意思,老娘卸了妝你認不出來是吧?!

好啊,你傻笑,我也傻笑。

她的雙唇拉開友善弧線:“沒事。”

未來強盛集團財務負責人黃瑤女士的親媽和後爹就這樣對著裝傻,直到一個真傻的冒失鬼在菜場西門入口大喊:“翠姐!我們來接你去醫院覆查啦!”

給她嚇得一哆嗦,手掌一撲騰,將那只扇貝拍到池底。

一輛油光水滑的漆黑轎車突兀開進擁擠黏膩的舊廠街,在曲巷矮房中求生的商販居民紛紛望來,多數人的目光撫過轎車那流暢線型,最後落在被它撞倒的紅色小破電驢上。

“瞎叫個屁!”她飛奔出去,一手把徐雷探出窗外的腦袋懟回車內,伸頭訓道,“還有你,閆謹,不會開車摸什麽方向盤!下來!”

“不會才學,他在大馬路上開得挺好,這路段太窄了。”

好嘛,貴人在貧亂的狹巷中橫沖直撞,還要怨它過於逼仄,不能容納寶馬的風馳電掣。

“下來,你們倆,都給我下來!”

*

被撞翻的小車是高啟強的,這可不在黃翠翠的破財計劃內,直接拎著倆罪魁禍首到高啟強面前:“道歉,賠錢,帶人家去買個新車!”

徐雷的嘴唇扭曲起來,萬般不願:“憑什麽啊,誰讓他把車……”

好在閆謹這小子做人跟班,會看臉色,推了推他的胳膊,他扭頭見她臉色鐵青,兩眼瞄地,含糊嘟囔:“行吧,不好意思啊——”

高啟強還是那副笑臉相迎,擺手間帶來陣陣腥風,徐雷愈加難忍,神態蔑視:“賠錢賠過了,你自己修修就完了,我那新車被你刮掉的漆,用不著你賠了啊……”

她在旁邊咳了一聲,打斷徐雷蠻橫的言論,他撓撓頭,急忙避開她今天的黴頭:“我約了人還有事,先走了啊翠姐,明天再來找你!”

她看著徐雷跑路的背影,萬般無奈,反倒高啟強這個人精還笑著安慰她兩句:“孩子嘛,都這樣的,我弟弟在他這個年紀,也不服管教,誒呦頭疼得很!”

“都二十的人了,算什麽孩子,”她搖搖頭,開始懷疑自己從徐家入手這條路的準確性,“早晚把自己作死。”

高啟強收攤出菜市時,正碰見她推著新車回來。

“你那個車修不修都那樣了,不如換個新的,這輛車長些,但我單手開著也沒覺得特費勁,減震不錯,挺適合你的,弟弟妹妹擠一擠都能坐下。”

“不行,這,這怎麽行呢?我不能白拿……”

“他賠給你的,不占便宜就算丟,拿著得了。”

“這可是……”高啟強眸光微微發亮,“可是我沒跟你說過,我還有個妹妹啊。”

“上午說了,你說弟弟妹妹不好管教。”

“是麽?”他眼神向左上方斜去,回憶了一下,笑道,“那可能是吧,人來人往太多,我自己都不記得了。”

“嗐,不重要。”

*

現在最重要的有兩點:其一,去通知白江波,不要讓人去教訓徐雷,並且他的司機一身侍二主;其二,讓徐雷遠離電魚那種斷子絕孫的事。

第一點是做不到了,毆打白家馬仔當晚,她就被賭場打手認出來了,要不是徐江壓著消息,賭場那邊恨不得全下灣張貼尋人啟事找她算賬。這幾天她一直試圖尋找白江波,但不知道人家住在哪,想去找白江波大侄子——賭場經理趙鎮江,又繞不開賭場。

所以還是從第二點入手,趕緊把劇情轉折點當頭攔住再說。

她特地收買了一個算命的,拉著徐雷過去看手相。

“嗯……靚仔啊,你命犯水電。”

“啥?啥意思?”

“就是說以後啊,得小心電,註意水,水電不容啊,呃——”算命大師偷看了她一眼,自信一撚胡須,“不要在電線桿子下撒尿就是了!”

黃翠翠閉眼,擡手擠按晴明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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